武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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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咳了咳，妄圖將他的註意拉回，道：“薛儼，我們來到之時，聽聞門童道，是有兩個人送來的爾爾，一個是你，這我們知道，那另一個是何人？”
薛儼收回拉遠的視線，轉頭看著我道：“路上我們遇見了魔兵偷襲，險些失了性命，多虧有位江湖術士搭救，幸而逃脫了追捕。他見我們的情況，便主動提出要護著我們回道觀，我想你們聽聞的那個人就是他。”
我疑惑，“這麽巧？”
薛儼輕笑道：“起初我也懷疑他出現得太巧，是不是一場陰謀，可細細想來，那些魔兵既是來尋我們的，馬上尋到了，他若是敵人，又何必搭救呢。”
我咂摸咂摸。
一切都要等見了人再說。
無期在我身後忽而開口道：“既然有魔兵來追，那便說明，覆爾爾大抵真的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宿體。”
這話一出口，原本安靜的客房愈發寂靜。
薛儼道：“是。”
我問：“爾爾知道麽？”
薛儼低頭，“我未與她明說，不過她聰明，應是早便知道了，只是礙著我們這些人，不曾表現出來罷了。”
又是一陣寂靜。
最後終於是付觀南打破沈默，道：“好了，別再如此沈悶了，既然覆爾爾一個小姑娘都知道不表現出來，好讓我們放心，我們便順著她的意吧。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護住了她，這樣也不辜負她對我們的信任，咳咳，有人也不必傷心了。”
他說最後一句話時，緊緊盯著薛儼，見對方望過來，挑眉笑了笑。
薛儼紅了耳朵。
他道：“好了，天色也不早了，我領著你們先去見找個地方住下，然後去找爾爾姑娘，便要趕去赴約了。”
他急匆匆地走出屋門。
差點被門檻絆住。
付觀南在屋內嘆息：“真是的，這麽聰明一人也變傻了。”
——
薛儼安排了兩間屋子。
我與付觀南一間稍大些的，無期一人一間稍小些的，收拾好一切後已經日暮西山，便隨著薛儼去尋覆爾爾。
覆爾爾住在觀內小角處。
一近了那屋頭，我便有些躊躇。
這間屋子看著甚小，擠在小角落裏，極容易被忽視，門側堆了些雜物，便更顯得逼仄。
我上前去叩門。
門未碰到，便聽吱呀一聲，門自內打開，覆爾爾雙臂提著一捅水，晃晃悠悠地要出門，剛踏出門檻一步便瞧見了我，身子一僵。
她緩緩放下水桶。
“李姐姐……”
“嗯。”
她的聲音仍舊柔柔的，眼睛亦睜得圓溜溜，倏爾咧開了嘴，眼睛一紅，朝我撲上來，“李姐姐，我好想你呀。”
我回抱住她。
一下一下輕撫上她的背。
安撫了片刻，覆爾爾摸了一把眼淚，要請我們幾個進屋，說這話時她有些不好意思，待進了屋我才曉得她的窘迫。薛儼說得對，這間屋確實比那客房還要差得多，五個人一進去，便如同被縛住了手腳，稍微伸伸胳膊腿都會打到別人，實在是難受。
覆爾爾抱歉地一笑，道：“我這個屋子實在是不好招待人。”
我正尋思著找些話來安慰她，便聽薛儼道：“不若去武大哥那裏吧，你們正巧與他相識一下，我尚還有約要赴，便不能同你們一道去了，屆時晚些再去尋你們。”
我正要問武大哥是誰，便看見了薛儼遞來的眼色，霎時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想來那武大哥便是搭救他們之人，如今讓我們跟去看看，也是為了心安。
覆爾爾聽得這話道：“薛大哥說得對，去武大哥那方拜會下吧，路上是他搭救了我們呢。”
我點點頭。
出了屋，薛儼先行離開。
覆爾爾在前方帶路，我跟在後面攥了攥付觀南的袖口，壓低聲音問：“那武大哥應是個好人吧？”
付觀南這會兒終於從低落的情緒走出來，道：“那可未必，還是等見到了人再說吧，況且你和無期都是神仙，肯定能一眼看出他的真身。”
我被吹得很舒服。
轉頭看看無期，他的心思沈悶，如今仍舊是一顆木頭狀，我想與他搭句話，看他那一副模樣便又停住了嘴。
還是讓他自己消化吧。
這事總強求不來。
——
傳聞中的武大哥住在另一側的客房，距離覆爾爾的小屋稍遠，可屋子卻是三人之中最大的一個。
覆爾爾叩門。
片刻有人來開了門。
門一開，我並沒看出任何不妥，妖氣魔氣鬼魂一律不見，我便著急地往裏探頭，終於瞧見那武大哥的模樣，原以為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，卻未曾想自屋內走出一個細皮嫩肉、公子哥模樣的人，不止模樣長得好，身子也高，寬厚的胸膛實在是女人的溫柔鄉。
我嘖嘖了兩聲。
回首，付觀南瞇眼看我。
覆爾爾自我們中間走出，甜甜叫了一聲“武大哥”，而後朝她的武大哥介紹我們這一波人，她心裏其實清明，只說是朋友來尋她住個幾天。
武大哥則朝我們一拱手，“在下姓武名昌，意為武學昌明，各位看著年歲不大，若是不在意，便也雖爾爾喚我一聲武大哥吧，顯得熱絡。”
我一邊朝他笑著點頭，一邊靠近付觀南腹誹道：“這便喚上爾爾了，薛儼還非害羞地要在後面加個姑娘，嘖嘖，殊不知人家才真是顯得熱絡。”
付觀南伸手貼在我面上，一邊開口道：“你還挺護著薛儼。”一邊將我的臉撇向前方。
我面上立馬又換上笑意。
隨著武昌進了屋，他給我們幾人皆備好了茶水。遞給覆爾爾時，她推脫道：“不用了武大哥，我這便走了，馬上要黑天了，道觀裏的飯菜還沒準備呢，你們聊就行，我就不浪費你的茶了。”
武昌聽得眉頭一皺，仿若無人道：“怎麽這幾日裏皆是你做活兒？”
覆爾爾捋捋自己落在胸前的發絲，道：“觀內總不能養閑人不是？”
武昌不再說話。
我嘆了一口氣，話雖是這個道理，可覆爾爾的這活兒實在是有些重，一個小姑娘家，住的是那樣的屋子，吃上也不過幾兩米一碟菜罷了，照這樣幹活，在外面尋生計還能存下些錢來，結果落在了道觀裏，攬下了所有的臟累活，怎麽看怎麽不劃算。
覆爾爾似乎知曉我心思一般，朝我笑笑道：“養我的長老在這兒，雖他不在了，總是個念想。”
她說罷便要出門，我摁住付觀南要跟上去的念頭，朝他打眼色，示意他去瞧武昌的動作。
武昌見覆爾爾離開，已經站起了身，朝我們微微一頷首道：“在下區跟著看看吧，說不定也能幫上一些忙。”
他這話說得便將我們貶下去了，同為朋友，倒是他這位將將認識的更為關心覆爾爾一些。
付觀南壓低聲音道：“我們不去幫幫忙麽？小姑娘還蠻可憐的。”
我不做應答。
看著武昌出了門，無期終於坐下道：“你要跟上去看看情況麽？總得給他們倆一個獨處的機會，才能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是個什麽心思。”
付觀南恍然大悟。
我則在他說完後，自手中幻化出一面手持琉璃鏡，“我有這個。”
稍一施法，鏡面幻化出兩道身影，武昌跟在覆爾爾身後，覆爾爾則頻頻回首與他搭話，二人走過一道狹窄的走廊，行至觀內廚房。
廚房外面稍顯破舊。
內裏雖小，卻也整潔。
覆爾爾煨火，煮上清粥，武昌則在一旁擇菜葉，擇了一會兒，他道：“你真的打算一輩子待在道觀麽？”
覆爾爾頓住，低下頭細細思量了片刻道：“又能去哪兒呢？在道觀長大的女子一般不好出去找活計的。”
“可你不是真的女道。”
“……”
見沒了回答，武昌擡起頭盯著她，倏爾起身擦凈了手，自腰間掏出一塊玉佩來遞給覆爾爾。
覆爾爾自然不肯收。
武昌塞進她手裏，道：“拿著吧，你如今存不下來錢，如果你以後真的有了想要離開道觀的想法，一時間周轉不開，還可以拿它去當鋪換些銀錢。”
覆爾爾搖頭道：“不好不好，本來便是你救下了我和薛大哥，還一路護送我們，如今你還要送我東西，這玉佩看著便名貴，沈甸甸的，我實在是受不起，武大哥，你還是收回去吧。”
她要還塞回去。
武昌直接背過手。
他道：“我家裏原本也有一個似你一般的妹妹，可惜老天不仁義，讓我們家遭了劫難，妹妹為了救人……所以你便當是我的寄托，收下這枚玉佩，全當是替我抒發思妹之情罷。”
我們三人圍著琉璃鏡，鏡中映出武昌的神情，他垂眸抿嘴，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情緒，我看的出來，他在說這段話時確然是沈溺在悲痛之中，那般神色模樣的人我見過不少，絕不是假裝出來的。
我幽幽嘆了口氣。
這口氣嘆得付觀南疑惑萬分，他拉著我的衣袖，有些緊張道：“是壞人麽？”
無期道：“不像。”
我默默接過話頭：“不像壞人，我看著吧，倒是有點像……”
“像是什麽？”
“像覆爾爾的第二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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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咳了咳，妄圖將他的註意拉回，道：“薛儼，我們來到之時，聽聞門童道，是有兩個人送來的爾爾，一個是你，這我們知道，那另一個是何人？”
薛儼收回拉遠的視線，轉頭看著我道：“路上我們遇見了魔兵偷襲，險些失了性命，多虧有位江湖術士搭救，幸而逃脫了追捕。他見我們的情況，便主動提出要護著我們回道觀，我想你們聽聞的那個人就是他。”
我疑惑，“這麽巧？”
薛儼輕笑道：“起初我也懷疑他出現得太巧，是不是一場陰謀，可細細想來，那些魔兵既是來尋我們的，馬上尋到了，他若是敵人，又何必搭救呢。”
我咂摸咂摸。
一切都要等見了人再說。
無期在我身後忽而開口道：“既然有魔兵來追，那便說明，覆爾爾大抵真的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宿體。”
這話一出口，原本安靜的客房愈發寂靜。
薛儼道：“是。”
我問：“爾爾知道麽？”
薛儼低頭，“我未與她明說，不過她聰明，應是早便知道了，只是礙著我們這些人，不曾表現出來罷了。”
又是一陣寂靜。
最後終於是付觀南打破沈默，道：“好了，別再如此沈悶了，既然覆爾爾一個小姑娘都知道不表現出來，好讓我們放心，我們便順著她的意吧。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護住了她，這樣也不辜負她對我們的信任，咳咳，有人也不必傷心了。”
他說最後一句話時，緊緊盯著薛儼，見對方望過來，挑眉笑了笑。
薛儼紅了耳朵。
他道：“好了，天色也不早了，我領著你們先去見找個地方住下，然後去找爾爾姑娘，便要趕去赴約了。”
他急匆匆地走出屋門。
差點被門檻絆住。
付觀南在屋內嘆息：“真是的，這麽聰明一人也變傻了。”
——
薛儼安排了兩間屋子。
我與付觀南一間稍大些的，無期一人一間稍小些的，收拾好一切後已經日暮西山，便隨著薛儼去尋覆爾爾。
覆爾爾住在觀內小角處。
一近了那屋頭，我便有些躊躇。
這間屋子看著甚小，擠在小角落裏，極容易被忽視，門側堆了些雜物，便更顯得逼仄。
我上前去叩門。
門未碰到，便聽吱呀一聲，門自內打開，覆爾爾雙臂提著一捅水，晃晃悠悠地要出門，剛踏出門檻一步便瞧見了我，身子一僵。
她緩緩放下水桶。
“李姐姐……”
“嗯。”
她的聲音仍舊柔柔的，眼睛亦睜得圓溜溜，倏爾咧開了嘴，眼睛一紅，朝我撲上來，“李姐姐，我好想你呀。”
我回抱住她。
一下一下輕撫上她的背。
安撫了片刻，覆爾爾摸了一把眼淚，要請我們幾個進屋，說這話時她有些不好意思，待進了屋我才曉得她的窘迫。薛儼說得對，這間屋確實比那客房還要差得多，五個人一進去，便如同被縛住了手腳，稍微伸伸胳膊腿都會打到別人，實在是難受。
覆爾爾抱歉地一笑，道：“我這個屋子實在是不好招待人。”
我正尋思著找些話來安慰她，便聽薛儼道：“不若去武大哥那裏吧，你們正巧與他相識一下，我尚還有約要赴，便不能同你們一道去了，屆時晚些再去尋你們。”
我正要問武大哥是誰，便看見了薛儼遞來的眼色，霎時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想來那武大哥便是搭救他們之人，如今讓我們跟去看看，也是為了心安。
覆爾爾聽得這話道：“薛大哥說得對，去武大哥那方拜會下吧，路上是他搭救了我們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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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屋，薛儼先行離開。
覆爾爾在前方帶路，我跟在後面攥了攥付觀南的袖口，壓低聲音問：“那武大哥應是個好人吧？”
付觀南這會兒終於從低落的情緒走出來，道：“那可未必，還是等見到了人再說吧，況且你和無期都是神仙，肯定能一眼看出他的真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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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頭看看無期，他的心思沈悶，如今仍舊是一顆木頭狀，我想與他搭句話，看他那一副模樣便又停住了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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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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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嘖嘖了兩聲。
回首，付觀南瞇眼看我。
覆爾爾自我們中間走出，甜甜叫了一聲“武大哥”，而後朝她的武大哥介紹我們這一波人，她心裏其實清明，只說是朋友來尋她住個幾天。
武大哥則朝我們一拱手，“在下姓武名昌，意為武學昌明，各位看著年歲不大，若是不在意，便也雖爾爾喚我一聲武大哥吧，顯得熱絡。”
我一邊朝他笑著點頭，一邊靠近付觀南腹誹道：“這便喚上爾爾了，薛儼還非害羞地要在後面加個姑娘，嘖嘖，殊不知人家才真是顯得熱絡。”
付觀南伸手貼在我面上，一邊開口道：“你還挺護著薛儼。”一邊將我的臉撇向前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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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昌聽得眉頭一皺，仿若無人道：“怎麽這幾日裏皆是你做活兒？”
覆爾爾捋捋自己落在胸前的發絲，道：“觀內總不能養閑人不是？”
武昌不再說話。
我嘆了一口氣，話雖是這個道理，可覆爾爾的這活兒實在是有些重，一個小姑娘家，住的是那樣的屋子，吃上也不過幾兩米一碟菜罷了，照這樣幹活，在外面尋生計還能存下些錢來，結果落在了道觀裏，攬下了所有的臟累活，怎麽看怎麽不劃算。
覆爾爾似乎知曉我心思一般，朝我笑笑道：“養我的長老在這兒，雖他不在了，總是個念想。”
她說罷便要出門，我摁住付觀南要跟上去的念頭，朝他打眼色，示意他去瞧武昌的動作。
武昌見覆爾爾離開，已經站起了身，朝我們微微一頷首道：“在下區跟著看看吧，說不定也能幫上一些忙。”
他這話說得便將我們貶下去了，同為朋友，倒是他這位將將認識的更為關心覆爾爾一些。
付觀南壓低聲音道：“我們不去幫幫忙麽？小姑娘還蠻可憐的。”
我不做應答。
看著武昌出了門，無期終於坐下道：“你要跟上去看看情況麽？總得給他們倆一個獨處的機會，才能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是個什麽心思。”
付觀南恍然大悟。
我則在他說完後，自手中幻化出一面手持琉璃鏡，“我有這個。”
稍一施法，鏡面幻化出兩道身影，武昌跟在覆爾爾身後，覆爾爾則頻頻回首與他搭話，二人走過一道狹窄的走廊，行至觀內廚房。
廚房外面稍顯破舊。
內裏雖小，卻也整潔。
覆爾爾煨火，煮上清粥，武昌則在一旁擇菜葉，擇了一會兒，他道：“你真的打算一輩子待在道觀麽？”
覆爾爾頓住，低下頭細細思量了片刻道：“又能去哪兒呢？在道觀長大的女子一般不好出去找活計的。”
“可你不是真的女道。”
“……”
見沒了回答，武昌擡起頭盯著她，倏爾起身擦凈了手，自腰間掏出一塊玉佩來遞給覆爾爾。
覆爾爾自然不肯收。
武昌塞進她手裏，道：“拿著吧，你如今存不下來錢，如果你以後真的有了想要離開道觀的想法，一時間周轉不開，還可以拿它去當鋪換些銀錢。”
覆爾爾搖頭道：“不好不好，本來便是你救下了我和薛大哥，還一路護送我們，如今你還要送我東西，這玉佩看著便名貴，沈甸甸的，我實在是受不起，武大哥，你還是收回去吧。”
她要還塞回去。
武昌直接背過手。
他道：“我家裏原本也有一個似你一般的妹妹，可惜老天不仁義，讓我們家遭了劫難，妹妹為了救人……所以你便當是我的寄托，收下這枚玉佩，全當是替我抒發思妹之情罷。”
我們三人圍著琉璃鏡，鏡中映出武昌的神情，他垂眸抿嘴，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情緒，我看的出來，他在說這段話時確然是沈溺在悲痛之中，那般神色模樣的人我見過不少，絕不是假裝出來的。
我幽幽嘆了口氣。
這口氣嘆得付觀南疑惑萬分，他拉著我的衣袖，有些緊張道：“是壞人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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